“爸，你这一宿是抽了多少烟啊！”钟昊看烟灰缸里插满的烟头，以及这早已烟雾缭绕的屋子，无奈的对父亲说道。

钟大生哪有心情跟他说这个，看到儿子顿时一肚子火气，“败家子啊！房产证弄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房产证是你妈最后的指望！你知不知道！”

钟大生伸手就要打。

可钟昊却出奇的平淡，“爸，你别着急，钱我赚回来了！”

“还嘴硬！到现在了你还嘴硬！知不知道今天是你妈手术的最后一天！你还跟这嘴硬！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呢！我怎么就不信两天就能赚出来几十万！天底下哪有这好事！不是骗子是什么！”

与此同时，一旁心急手快的刘宏马上拿过一个布袋子，把里面一捆一捆的百元大钞悉数倒在了茶几上。

“这……这是？您是……”看着这一捆捆散落一茶几的百元大钞以及眼前这陌生的人，钟大生不知所措。

“您好，您就是钟昊小兄弟的父亲吧，这是钟昊这两天的利润，60万，您收好。”

听了刘宏的话，钟大生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才终于缓过神来，原来，原来儿子说的是真的，真的给母亲赚到了手术费，儿子没有撒谎。

“您……您……您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啊！”见媳妇儿的手术费终于在最后一刻凑齐了，钟大生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您不光救了我媳妇儿，您救了我全家啊！呜呜呜呜，我……我代表全家谢谢您了！”说到激动处，钟大生当即就要跪下给刘宏磕头。

刘宏连忙一把扶住，“叔，叔，您别这样，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您快别这样，我可承受不起啊。”

几句寒暄之后，刘宏便借口公司还有事离开了。

在刘宏刚刚离开的几分钟里，钟昊明显感觉出了父亲还是有些茫然的。

这突如其来的天降横财换了谁第一时间肯定有些难以置信，钟昊十分理解。

父亲反反复复的数着桌上的钱，没错，60捆。甚至还随机的抽出即捆来细数着，看是否是100张。

而这个过程中父亲的神态也从有些茫然，再到难以置信，甚至有那么一刹那眼神中还流露出了狂喜，最终，深呼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钟大生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儿子真的凭自己的本事为母亲赚足了手术费。

但如何开口呢？开口说些什么呢？全天下的父子相处，大多是两个直男之间的尴尬对立，说句软话，貌似已经成了难度极大的事情。

钟大生“啪”的一巴掌重重拍在了钟昊的肩膀，漏出了久违的微笑，“臭小子，长能耐啦，比你爹出息了！”

而钟昊“本能畏惧”的一缩肩膀，嘿嘿的一笑。这一下力量很足，但这一下并不疼，钟昊十分清楚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没有责备，而是充满了父亲的欢喜和欣慰。

“儿子，这……这些钱真的是你赚的？”其实钟大生已然确信了这件事情，毕竟钱就在眼前摆着。但是一联想自己之前对儿子的错怪和误解，作为一个父亲，想亲口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件挺难的事情。

钟昊当然知道父亲的意思，也没说什么，如果自己说什么原谅啊，没事之类的，这反而会让父亲更愧疚和尴尬。

钟昊顺手从兜里掏出一盒15块钱的黄鹤楼，早已拆过包了，抽出一根，递给父亲。

“给刚才刘大哥买的，他没要。”钟昊尴尬一笑。

父亲接过烟，点上，而后深吸了一口。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抽过的最舒服的一根烟，媳妇的手术有着落了，自己也终于可以轻松一些。

而钟昊也似乎是习惯性的顺手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

还没等点着，父亲一把揪下了钟昊嘴里的烟，可是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而后又缓缓的递到了钟昊嘴边，并掏出打火机亲自为儿子点上。

“以后少抽，对身体不好，在学校可不能抽啊！”

“少抽”和“别抽”，一字之差却天差地别。此时的钟大生不再是以命令呵斥的口吻跟儿子说话，言语间有的只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心。

看着插满烟灰缸的烟头，钟大生清楚地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自己背负着多大的压力和绝望，而儿子呢？他是否也为母亲的病患操碎了心想尽了办法？

自己好歹还能疯狂的抽烟缓解哪怕那么一丝压力，而儿子却只能一面承受着自己不理解的埋怨与气愤，一面顶着巨大的压力想尽办法，最终才终于凑足了这几十万。

想到这里，钟大生很惭愧，这几十万摆在眼前是那么容易，可是天知道儿子这几天经历了什么，6万块钱赚几十万，哪那么容易？可想而知儿子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唉，抽完这根烟，咱爷俩去医院。”

这一生“唉”并不是叹气，而是父亲终于一吐这段时间以来积压在胸口的闷气。

“儿子，你知道么，你没回来之前，我给所有认识的人打了电话，可是一分钱也没凑到。那一刻我真想一闭眼从这窗户跳下去。”

说着，钟大生自嘲的一笑。

“爸，我看过一本书，张爱玲说，已到中年的男人，时常会觉得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此时的钟昊十分理解中年父亲的无奈，因为在前世，他也曾经历过中年男人的悲哀。

“是啊，人到中年不如狗啊，狗只要给口吃的就行，可你爹我就是想死都死不起。治不起媳妇儿的病，给不起儿子好前程，你爸我这一辈子，失败啊。”

钟大生不知道张爱玲是谁，但他觉得这个人说的这句话真特娘的对！

“人活着不就是在痛苦中挣扎么，不过爸，你也别灰心，咱家里还有我啊，我也是家里的男人。”

钟大生侧过头看了一眼儿子，很是欣慰。

“是啊，我还有儿子，而且儿子你长大啦，本事也大了，比你爹出息。放心，你爹我能挺的住，看到你现在，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说到最后，钟大生漏出了久违的微笑。

二人掐灭了烟头，“走，去医院，给你妈手术。”

此刻，这对父子终于相互理解冰释前嫌，妻子的手术有了着落，儿子也已有了本事，钟大生觉得人生又有了希望。^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