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吴王十大罪（一）……

——皇宫·宣政殿——

云黛离开国子学向城外去的时候，洛阳城的街巷正在慢慢苏醒当中。就如同人睡醒之时，总是神志清明之后手脚才开始活动，作为洛阳核心的皇宫，此时也早就已经完全甦醒。

或者说这里早已经是风暴激荡的所在。

虽然今天并不是朝会，但是宣政殿上的人却一点都不少，若论起殿上人的份量而言，甚至比起小朝会还要重些。

皇帝逡巡了一眼面前的重臣们，良久开口道：“今天召列位爱卿上殿，也没别的事情。就是叫各位开开眼界。”

皇帝身旁的仇紫英闻言指挥两个内侍搬着一块木板缓缓上殿，那木板上层层叠叠堆满了各色奏章。

“这些都是从昨天到今天银台司收到的弹劾吴王的奏疏，总数总有百封以上，朕一个人也看不过来，所以请列位一道过来帮着看看，朕的儿子究竟是怎样一个罪不可赦法。”

皇帝的声音淡淡的，并听不出喜怒，“紫英，你可把这些弹章送给众爱卿面前，叫他们看看。”

殿中的大臣看着面前堆了足有半人高的弹章，面色各异：有面露讥诮的，有神色闪躲的，有面无表情的，还有满脸愤懑的，不一而足。

但是众人的眼睛却都盯着站在最前面那个半眯着眼睛的老者。

今天的裴相公会不会还跟昨天一样一言不发？

虽然经过昨天的沉默与老迈失态，朝中不少年轻的官员都觉得永昌第一名臣裴相公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了爪牙的老虎。

可是只有真正跟裴相公有过接触的尚书仆射们才知道，就算没有了爪牙，老虎也还是老虎。

何况老虎都没张过嘴，你怎么就敢确定他的尖牙利爪就已经掉光了？

只要老虎还没死透，那他就还是山中之王。

轻视他，甚至无视他，这个代价，谁都不愿意承担，谁都承担不起。

所幸至少到现在为止，老虎似乎还在打盹：裴济站在最前面，半垂着眼帘，宛若老僧入定一般，对于已经搬到自己面前的弹章视而不见。

太府寺卿韦定湘见状冲站在身边的户部尚书萧慎使了个眼色，萧慎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韦定湘的意思。作为百官之中最坚定的认为裴济已经老迈昏庸不足为惧的人，这两天裴相的表现无疑是让韦定湘极为得意的。

不得不说韦定湘这家伙相貌很是英武，方面阔嘴，明明年纪不小了却还一头乌发，在一群五十多岁的宰执之中极为出跳。加之此人口才极佳，很会煽惑人心，这次要不是他在后面鼓吹，今天哪里能有这样多的弹章送上来？

想想也是，能做到九卿的谁没一点过人之处呢？何况韦定湘还不是正经的进士出身，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做事的能力固然重要，但是洞察形势，左右逢源的本事怕才是他稳居太府寺这样的肥差的制胜法宝。

萧慎不知道这些弹章里面有多少人是被韦定湘说动的，但是他却明智的并没有参与。这次吴王犯的事情要说确实不小，自己身为户部尚书说两句也不是不行，但是萧慎却下意识的觉得这里面定然另有玄机。

所以直到昨天晚上，御史中丞冯谏和大理寺汪直都明示暗示自己一道联名上书，萧慎还是没有动。

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句话萧慎奉行了一辈子，朝廷中不少人觉得萧慎窝囊，都已经做到了尚书，但是在朝廷说话还不如普通的侍郎、少监。若不是户部实在是紧要部门，恐怕萧慎的地位就要在六部之中垫底了。

可萧慎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现在的左右仆射六部九卿之中，数他年资最久，岁数最大。十几年来萧慎前面的官员来来走走换了几茬，萧慎却一声不吭的熬到了户部尚书的位置，窝囊怕什么？总比死了强。

萧慎小心翼翼的从那一堆弹章中拿了几本，随手打开两封，一封是御史台的，一封是大理寺的。萧慎都不用继续看都知道里面大概写了些什么。

就看这厚厚一叠，罗列个几大罪是跑不了的，就算十大罪凑不出来，弄个五六条绝不是问题。至于罪名，萧慎闭着眼睛也能想的出来：

处置失当，激起民变；

囤积粮草，意图不轨；

滥权谋私，威吓同僚；

危言耸听，欺君罔上；

私调案卷，私查账目；

加上之前奉诏不归、入京不报……

这些罪过要真是一条条落实了，把吴王直接推出去砍了都不为过。

但是他们写弹章的时候就不想想这样可能么？

吴王是谁？是陛下的亲儿子！

他的差使是谁给的？那是陛下亲点的！

你们这么攻讦吴王，打的是谁的脸？

萧慎心中冷笑，表面却是看不出喜怒，他粗粗看了几眼，心中已经知道了大概：倘若这么多奏折真的都是韦定湘他们裹挟的阿附之人的话，恐怕今天皇帝压根就不会召他们廷议，党同伐异本来就是朝廷大忌，更不要说你还伐到了陛下的儿子头上。^_^